那个和我军龄相同的绿挎包,似乎仍存有一丝硝烟味……
来源: 解放军报-前线编辑部 综合作者:李根萍 2022-09-28 20:43

记忆犹存绿挎包

■ 李根萍


周末清理衣物,意外地翻出一个绿挎包,如获珍宝,瞬间勾起了我无限的回忆,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情感的闸门……


这个军绿色的挎包和我的军龄相同,至今已有30多年的历史了,经过时光的冲刷,除两条帆布带顶头的铁片和扣槽铁片有些生锈外,包的颜色依然碧绿如初。


我清晰记得,这个挎包是33年前的秋天武装部发服装时一并送到我家的。在一堆散发出樟脑丸气味的衣物中,我首先看中的是这只军挎包,急不可耐地挎在了肩上,在家中正屋的大厅里,兴奋地走了好多个来回,才取下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见我如此喜欢这包,又怕到部队和别人的混在一起认不出来,就用红线在上面缝了个“三”字。因我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或许她用意是这个。到部队睹物思人,感到母亲的这个“三”字犹如三条红线,一条连着故土,一条连着小家,一条连着日夜想儿的娘。无论我走多远,看见这三条红线便会想起娘,记得回家的路,念着生我养我的小山村。


此时,我轻轻打开这个从山村带出来的绿挎包,翻盖后面娘用红线缝的“三”字依然清晰可见,包正面上方的边沿处还有一个用红线缝的名字。这是班长李驰亲手给我缝的。当时全连的战友都用同样的包,有时搞活动堆在一起经常拿错,连队就要求大家缝上自己的名字,可我在家从未做过针线活,不由得有些犯难。李班长得知后就对我说:小李,不要着急,有空我来帮你缝。


星期天早饭后,班长提着个小马扎,带着我坐在连队门口的芒果树下,开始给我缝名字。班长是江西铅山人,身材魁梧,一双大手投弹打枪玩单双杠抡大锹样样出色,可我发现他做针线活却不在行,捏着这根小小的针,怎么也使不上劲。他帮我缝名字时,针不时地扎到他的手,每当这时他就会“啊”地叫一声,然后迅疾将手放嘴边吹一吹,笑一笑又继续缝。就这样一针一线,一叫一笑,总算把我名字缝好了。


如今抚摸着这鲜红的名字,我不由得想起了亲如兄弟的大个子班长,想起了新兵连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那份战友情深经岁月酿造,如陈年美酒,历久弥香。


军人的挎包可以说是万能包。学习时是书包。至今包的前后都有多处蓝墨水浸染的痕迹。外出时是购物包。那时我们星期天外出时都会背上绿挎包,部队要求右肩左斜挎,两人成一排,三人要成一列,不符合这要求,路上的纠察会及时纠正。拉练时是保障包。挎包后面有个磨破的地方,颜色是黄的。这是在一次拉练中留下的印记。


这个挎包还是我的救命包。挎包前面下方有一条细细长长的痕迹,有些发黄变黑了,至今闻闻,似乎仍存有一丝硝烟味。我清晰记得,这是在一次演习中留下的。那天我负责埋锅造饭,平时非常熟练的活,那天挖了好久才挖好,接着怎么也生不起火,弄得我满脸黑烟灰。等米下锅后还未熟,出发号就响起了。别的班战友都吃饱饭出发了,可我们还饿着肚子。演习在即,这样体力怎么跟得上?班长很是着急,赶忙下令让每个人都在挎包里装一点饭,插空吃上几口。


进入阵地,演习开始,枪声大作,炮声轰鸣,硝烟弥漫。我和战友卧倒在草丛中,不时有火光从头顶急驰飞过,肚子这时咕咕直叫。战斗间歇,我赶忙将挎包移至胸前,快速抓一把饭塞进嘴里,谁知这半生不熟的饭卡在喉咙里半天咽不下去。恰在这时,似乎有东西在包上擦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当时并没在意。回到连队一看,原来是一块弹片在上面划过。好险啊,要不是包挡住,弹片从我身上划过,可就要受皮肉之苦了。事后,战友们都夸我这个包是“救命包”,让我一定要好好地珍惜爱护它。


从此,我对这个军挎包倍加爱护。考上军校后,我背着它从闽南出发,一路向北,来到了南京。学校里发了个黑色制式书包,替代了绿挎包。这个先前与我形影不离的包便被存放在贮藏室的箱子里。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毕业后,我分在团机关从事文字工作,整天以笔为剑,平时工作中多使用工作包和文件包,绿挎包也就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被贮存在家中的柜子里。


后来,我从师机关调到军区机关工作,这个绿挎包随着我多次搬家,渐渐地被我遗忘,尘封在了记忆的深处。


久久打量着眼前这个绿挎包,好似与同年战友在异乡陡然相遇,我心中很是激动。这个包是我成长的见证,在我青涩懵懂的军旅记忆中,给了我温馨美好的陪伴,里面不仅装着我深深的军旅情怀,还装着我的人生经历,更装着我的美好记忆……


(原文刊于《解放军报》2018年5月1日“长征副刊”,内容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