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吴淞炮台，国门所在。九十年前，吴淞要塞司令部参谋长滕久寿将军不惧日军炮火，坚守炮台，最终阵亡捐躯，成为“九一八事变”以来第一位殉国的抗战将领。九十年后，炮台雄风犹在，黄埔静流入海，无数舰船穿梭而过，宝山一片祥和，今日的淞沪民众还记得殉国于此的滕将军吗？

 2022年1月28日，距上个世纪初发生在上海的第一次淞沪抗战爆发已经过去整整九十周年了。如今，位于上海市北部宝山区的吴淞口和炮台湾早已物是人非。在黄浦江与长江交汇处辽阔的江面上，往来穿梭的都是现代化的商船和游轮，炮台湾湿地公园内随处可见茂盛的植物和悠闲的游人。

但是在九十年前那个寒冷阴暗的冬天，这里发生了一场及其惨烈的领土保卫战。一方是配备现代化武器的日本海陆空部队，一方是装备落后的中华民国革命军驻沪守军。面对日本军国主义急于通过吴淞口进攻上海的企图，驻守淞沪各支部队在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统一指挥下，展开了顽强的抵抗。在这国家兴亡的关键时刻，中国军人不畏流血牺牲，精诚团结，寸土不让，誓死捍卫了民族的尊严。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奋战，打破了日军宣称四个小时攻占上海的妄想，使其付出惨痛的代价并被迫三易统帅。尤其在战役的初期阶段，驻守吴淞炮台的要塞司令部参谋长滕久寿将军的殉国最为悲壮。

现藏于国图的滕久寿将军遗像

1932年初淞沪抗战前，位于上海宝山县的吴淞区要塞司令部，隶属于中华国民中央政府，所辖的吴淞炮台号称清末四大炮台之一（海口的秀英炮台、广东的虎门炮台、上海的吴淞炮台、天津的大沽炮台），坐落在旧吴淞镇外江岸的黄浦江与长江汇流处，东距长江口30余公里，北与崇明岛、东与长兴等岛隔水对峙，扼长江主航道翼侧，是上海、南京的通海门户。旧志称为“水陆要冲、苏松喉吭”，自古为军事重地。

吴淞炮台图（清光绪十八年）

作者滕建松手绘的吴淞炮台图

吴淞要塞下辖筑有南石塘南炮台、南石塘北炮台和狮子林炮台，统称吴淞炮台，以及相应的营房、炮房、弹药库，操演场等防御设施。每座炮台安装有各式英国德国建造的明炮暗炮及多种口径阿姆斯脱郎重炮和克勒伯后膛炮，为长江流域第一要塞，也是当时中国最大的国防要塞，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时任要塞司令是邓振铨中将，要塞参谋长是滕久寿上校，炮台长为周长青，驻防要塞的部队有二个守备营。

1932年1月28日，日本以所谓“日僧被殴事件”作为借口，悍然发动了对上海的进攻，“一•二八”事变爆发。炮台所在的吴淞口正是进出上海必经水上通道。开战之后的几天内，日本海军陆战队多次进攻吴淞要塞。面对日军的猛烈的攻势，炮台上官兵奉命开炮还击，先后击沉日海军炮舰一艘，伤三艘。

2月4日，天气严寒，雪雨纷纷。敌人又以军舰20余艘、飞机10余架轰击吴淞炮台。在双方激战的关键时刻，要塞司令请辞离开炮台，滕久寿参谋长临危奉命指挥督战。他很清楚，面对从海空两面夹击、军力和装备都占绝对优势的日军，孤军奋战必然凶多吉少，但是作为一名中国军人，他不可能有另外的选择。滕参谋长率领官兵一次次开炮轰击日军位于江面上的炮舰，终未让敌人靠近炮台阵地。中午1时左右，疯狂的日军出动共24架飞机，在炮台上空轮番投掷炸弹，江上的敌舰也配合敌机发射炮弹，企图摧毁炮台。

被日军占领后的吴淞炮台

激战约两个小时后，我炮台基本已陷于瘫痪，被炸毁6门大炮。吴淞全镇也几成火海，炮台内外到处是一二丈深的炮弹坑。然而滕参谋长依然率领官兵坚守阵地，奋力指挥发炮还击。不久一枚弹片击中他的左臂，随身护兵要他暂时退避，滕拔出手枪说到：“我辈军人，负有保国卫民之责，速还炮杀敌，退者立斩！”话音刚落，他的右腋又被敌弹击中，整个右手被炸断，紧接着，又一枚炮弹片直接穿透他的胸腹，滕久寿壮烈牺牲，时年33岁。

滕久寿参谋长牺牲后，炮台的将士把他的遗体用棉絮包裹后，就地掩埋。同年3月中旬，普善山庄蓝十字会前往掩埋之地，找到他的遗体，由亲友备棺收殓，择日将灵柩用轮船运到上海，安葬在霍必蓝路永安公墓。国民政府追晋滕久寿参谋长为少将军衔。

民国元老于右任先生为滕久寿将军题写的碑文

停战后，十九路军蔡廷锴军长亲自写下“血洒淞沪”条幅，以慰英灵，上海《新闻报》《申报》《时事新报》都报道了滕久寿将军的壮烈殉国的事迹。大夏大学教授王蘧常虽“与将军实无一面之缘”，但出于爱国热忱，特从报上汇集资料，为滕久寿撰写了《滕将军传》。

报章上登载的《滕将军传》

上海沦陷后，滕将军之妻杨佩瑶失去了生活资助，被迫带着孩子经过长途跋涉，历尽艰辛返回原籍贵州三都县城居住，1975年病故。

滕久寿将军遗孀及子女

1984年1月28日,北京市《团结报》为纪念一·二八抗战，再次发表了王蘧常教授的文章。1984年6月26日，北京市人民政府批准原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吴淞要塞司令部参谋长滕久寿将军为革命烈士。同时由国家民政部发放革命烈士证书给与将军次子滕树威保存。2014年中国国家民政部公布第一批著名抗战英烈名录（第一批），滕久寿位于第三位。

民政部颁发的烈士证明书

民政部2014年公布的第一批著名抗日英烈名录

滕久寿将军戎装照

滕久寿（1899——1932），字祺之，贵州省都江县（今三都水族自治县）人，出身豪门。其父滕子清，清朝末年于都江厅任职，生有四子，久寿为三子。他年少聪慧，正直仗义，有豪气。先入私塾，后进当地小学堂读书。 1917年，王文华、何应钦恢复贵州陆军讲武学校，面向全省各地颁布招生通知，进行首批招生。招生对象为高小毕业以上学历或有相当高小以上学历者，直接由黔军各团保荐的士兵优先录取。同时为了防止贵州军事人才外流，要当年所有考取云南讲武学校的贵州籍学生，可不参加本省考试，直接进入贵州讲武学校就学。应考者需先经过体力、视力、听力的检查，才有笔试资格。笔试科目为国文、算术、军事策论。共有六七百名青年应考，经初试、复试两阶段，最后仅招189名学生，滕久寿位列其中。

 青年时期滕久寿（右）与亲友合影

滕久寿报考的是炮兵科。进校第一年，被授入伍训练，第二年再进入讲武学校，学习战术学、交通学、地形学、兵器学及典范令等。讲武学校学生纪律严明，颇得社会好评，学生要严格遵守军队各项规定。每一学期对上述规定中的任何一项，违犯三次者将受处分。考试时不论学科、术科有两门不及格者，不得升级，三科不及格者，将勒令退学。滕久寿就是在这样严明的学习中严格要求自己的，并顺利完成学业。

贵州陆军讲武学校是贵州最好的军事学校，也是西南地区著名的军事学校。他与同学们热情高昂，相信黔军就是他们的施展才能的阵地，将来必将成为军队的生力军。1919年，滕久寿毕业后进入黔军，历任排、连、营、团长等职务，在一系列战争中展现出他学到的军事才能，很是得到上司的赏识，逐步成为黔军嫡系派人物。滕久寿先到王天培团里当见习排长，后随王天培入川南作战。

1920年9月，黔军编为5个混成旅，其中第二混成旅旅长谷正伦，辖2个团，滕久寿任排长。1921年6月．孙中山下令讨伐桂系军阀陆荣廷，黔军响应。孙中山任命讨桂黔军为中央直辖军，编为2个纵队，滕久寿为副连长，1922年滕久寿被升为连长。因滕久寿军事才能出众，旋即生为营长兼参谋长。1923年以后王天培跟袁祖铭在四川混战期间，滕久寿升为副团长兼参谋长。1925年王天培兼任贵州军务督办，滕久寿为团长，不久又兼第二师部参谋处长。1926年，王天培坚决主张出兵参加北伐。

同年五月，广州国民政府任命王天培为国民革命军第十军军长，滕久寿随该军第二师入湘参加北伐。同年，滕久寿被调到黄埔军校潮州分校当教官，当时何应钦为分校教育长兼代校长。在这里，滕久寿遇见了自己的老师和上司，也认识了曹万顺、杜起云，这两人就是之后的第十七军的长官。滕久寿又先后担任潮州警备司令部参谋处长，1927年秋任第17军第2师（师长邓振铨兼第17军参谋长）参谋长等职。王天培死后，第10军内部陷入混乱。1928年初，滕久寿在这个时候重新返回第十军，任第29师上校参谋长，辅佐师长陈克逊在江宁整顿部队。同年第十军被编入第1集团军，滕久寿再次参加北伐。4月俘虏直鲁联军军长、旅长各一人，并负责进攻济南，在山东配合友军作战。北伐胜利后，滕久寿降任该团中校团附，仍行使参谋长的权利。滕久寿与邓振铨是贵州陆军讲武学校的同学，在1927年至1929年期间，滕长期担任邓的属下，并且二人私交慎密。1929年末，通过时任吴淞区要塞司令邓振铨的举荐，滕久寿上任国民革命军吴淞区要塞司令部上校参谋长之职。1932年2月4日，在吴淞要塞北炮台指挥官兵和日本军队的作战中中弹阵亡。

作者心中的祖父滕久寿将军

纵观滕久寿将军戎马一生，“常以精忠报国自励，在军介然自异，严取与，耻私斗，唯以死勖所属，位日隆，人以为荣，公顾怏怏。闻东事起，常咄咄，益自淬励”,最终，将军为坚守上海门户吴淞炮台，与阵地共存亡，死重泰山！

孙中山副官张猛之子为滕久寿将军敬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