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庆祝教师节的热烈氛围中,我想起一个问题:谁是我最敬重的老师?答案是我刚当兵时的团政委张传苗。坦率地说,他不仅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人生导师。
我于1978年3月9日入伍来到原沈阳军区23军某团。新兵训练一个月后,我被分配到团特务连警卫班。那天一大早,我来到张传苗政委办公室打扫卫生。初见眼前这位首长,我心里有点紧张。他一米八多的大个头,非常魁梧,眉毛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有些威严,白皙的脸庞上挂着微笑,又让我感到和蔼可亲。当听到他与我有点相仿的山东口音,我心里才放松了一些。
张政委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个新来的警卫员。
“小伙子,什么文化,哪里人?”
“报告首长,我去年高中毕业,山东省齐河县人。”
张政委边洗脸,边扭头微笑着对我说:“小曹,你要好好工作。我给你提几点要求,欢迎吗?”
“当然欢迎!”
“今后希望你做到‘三个一’:每月花钱不超过一元,每月要读一本书,干工作要做到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能做到吗?”
我迟疑了一下回答:“能做到!”
为什么迟疑了一下呢?我担心每月一元钱可能不够花。我转念一想,战士是供给制,吃穿不用个人花钱,给亲友寄信也是免费的,每月花一块钱买香皂、肥皂和牙膏也就够了。
张政委要求的“三个一”,我是尽量坚持了,后来最先突破的还是每月花一元钱。我入伍时的津贴费是每月7元。随着物价上涨和购买书刊等花销的增加,每月一元钱怎么也打不住了。现在想来,张政委提的“三个一”,涵盖了物质、素质、人品这几个人生的重要方面。每月花钱不超过一元,是要求在物质上勤俭节约,不要奢侈浪费;每月读一本书,是要求不断提高文化素养,增强工作本领;干工作要做到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是要求在人品上追求高尚,表里如一,不能做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两面人。几十年来,我不仅没有忘记老政委的要求,还经常用它衡量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其精神。这“三个一”不仅是我走好军旅第一步的基石,其中的精神也融入骨髓,成为我做人做事的准则。
1979年初,我们团按照上级统一部署,展开紧急战备。在那次军事行动中,我们团经过摩托化行军,来到黑龙江省嫩江县麦海公社驻扎下来。边境作战打响后,尽管首长们能够看到通过机要部门传来的战场情况简报,但其他信息十分闭塞。张政委交代给我一个任务,白天在家里收听广播,记录有关边境作战的各种消息。每天无论回来多晚,他都要听我介绍从电台收听到的战况、国际反响等。那段时间,通过每天给张政委说新闻,对我的表达能力锻炼很大,我对时事新闻产生浓厚兴趣,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1982年7月,我从大连陆军学校毕业。军政治部干部处陈维华干事与我谈话时,我说,我愿意继续回老部队学习锻炼。当时,张政委正在军里开会,我看望他时,也汇报了想回团里工作的想法。他说:“回到团里你想干什么呀?”我说:“我学的是财务工作,想到团后勤处当财务助理员。”他说:“你不适合做后勤工作,朝政工干部的方向发展更适合你。”我回答说:“组织上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到团里报到后,我把行政关系交到团干部股时,靳长晨干事说:“张政委专门交代了你的工作安排,到团里八二炮连任司务长。”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发蒙。一年前,这个连出了一起在全军通报的案件,从此士气一蹶不振。
我是党员,组织让干啥一定想办法干好,这个基本觉悟还是有的。我到连队后,着力打造“后勤不后”的炊事班,要求战士做到的,自己首先做到。以前的后勤干部不出操,我不仅自己出操,还带着不值班的炊事班战士出操。整理内务也与战斗班的标准一样。连队没有多少伙食结余,穷得叮当响,我想办法调剂改善伙食。我经过计算,感到做肉包子比较省钱,官兵还爱吃,就把原来每周吃一次包子改成吃3次。我经常到炊事班与战士同劳动、同娱乐,及时做战士的思想工作,连队后勤保障工作焕然一新。1982年底,原沈阳军区在团里召开新营房建设现场会,推广我团营建经验,在全团选拔3名优秀司务长到会议上做后勤保障工作。张政委亲自点名让我当会议主副食品仓库保管员。我尽职尽责地把这项工作做好,受到首长和同志们的好评。此时,我充分理解了张政委的一片苦心。
我在张政委的领导下工作了10年,那10年正是我人生起步、成长的关键阶段,老政委的言传身教、严格要求对我影响至深,一直校正着我前进的方向。他把学习工作当作最大的嗜好,此外没有别的爱好;他对人总是真诚坦率、无私相助,从不用手中的权力谋取私利。这些对我影响很深,后来我逐步走上领导岗位,也在自觉不自觉地学着他的样子说话办事。
回首逝去的岁月,我常常为自己在当兵之初就遇到这样一位严师而感到幸运。我曾想,自己能够得到老政委的培养关爱,可能是个特例。然而没想到,后来见到许多老部队的战友,说起老政委的关怀,都能讲出一串生动的故事。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想,这便是师者之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