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地处滇西北迪庆高原的中甸县(今香格里拉市)一个边防团的连队当兵锻炼。一天,团政治处下达给我一个任务,为某出版社准备出版的一部家史集写一篇文稿。我很快选准了写作对象,通过采访和几天的写作,终于写好了稿件。稿件经团里审定后,要求我通过当地邮局准时邮寄到出版社,以便按时编辑成书。当我到邮局办理邮寄时,邮局的同志告诉我,现正值大雪封山,邮路已不畅通,估计短时间内很难寄达。老天爷不作美,邮局的人也无能为力。邮局的同志让我把邮件放在那里,并告诉我,只要邮路有一点通的希望,就尽快把邮件送出去。没有想到,我的这封邮件竟然会在几天后准时送达出版社,这篇稿子也被收入那部家史集按时出版了。后来,我到邮局一打听才了解到,原来是邮局为了邮送一批紧急而重要的邮件,专门派出了几位藏族邮递员,顶风冒雪徒步翻越被大雪封山的路段,把这些邮件送了出去,我的那篇文稿也有幸在其中。 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我又从云南边防来到地处世界屋脊的西藏。在风雪边关,书信是官兵们了解国内外大事的重要渠道和寄托感情与思念的精神食粮。在那里,我更加体会到了邮政服务和边防军人岁月相依、亲密无间的关系。 我曾经徒步去过当年还不通公路的“高原孤岛”墨脱。墨脱地处世界第一大峡谷——西藏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中,自然环境的险峻使得它的生态没有遭到人为破坏。它的核心地区几乎无人居住,至今满山满坡都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处于下游谷地的墨脱一年有多半时间大雪封山,与外界隔绝,唯一的一座钢索桥位于墨脱背崩乡,峡谷内更多的是使用溜索和藤网桥等原始交通设施。 在这里驻扎着被中央军委授予荣誉称号的“墨脱戍边模范营”,营地就在雅鲁藏布江南岸的一个小山坳里。一座多雄拉大雪山无情地把墨脱与外界隔开。这里海拔低,不缺氧,但进出墨脱只能步行,必须付出常人难以忍受的代价。问墨脱的官兵什么最艰苦,他们会俏皮地告诉你:思念最苦……所以盼信的滋味在他们看来是最难受的,也是最渴望的。 在墨脱,官兵们谈论最多的是信,给他们带来最大欢乐和鼓舞的也是信。收到信时是官兵们最幸福的时刻,他们马上钻进丛林、站在树下、躺在床上,先急急忙忙从头到尾初看一遍,再一字一句细看一遍,又一字一字慢慢琢磨一遍……每每一封信到手,他们至少要高兴20来天。而在这20天里,如果有什么任务你尽管吩咐,不管是去村里背物资、去边境巡逻,还是施工生产,大家都干劲满满。而一到大雪封山,就一封信也收不到了,那八九个月,是官兵们最难熬的时间。 当然,能够给墨脱官兵们送去书信、带去欢乐的,自然就是我们西藏各级的邮政人了。他们背着从祖国各地寄来的书信出发了,日夜兼程,翻越那一座座海拔5000多米、气候诡谲多变的大雪山,付出被蚂蟥、毒蛇咬,以及遭遇雪崩、泥石流、高寒缺氧等常人难以忍受的艰难和危险,才能够把一封封跨越千山万水的书信送到墨脱官兵的手中。可以说,工作在雪域高原上的西藏邮政人,为了保证邮路畅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劳。 我曾经去过海拔4700米的昆木加边防哨所,在那里目睹了当地一位叫普琼的藏族乡邮员为哨所官兵热心服务的情景。他驾驶着墨绿色的邮车迎风破雪,及时给哨所送来邮件,还送来必需的生活及学习用品。官兵们热情地告诉我,普琼大哥不仅是乡邮员,也是昆木加边防哨所的兼职采购员。“普琼对我们向来都是有求必应。冬天,雪下得没过了膝盖,他照样不辞辛苦,背着沉甸甸的邮件一路铲雪进来。我们哨所这么多人,他从来没有让我们派人去接过他。他每次来到哨所,总是嘘寒问暖,对我们关心备至。”昆木加边防哨所干部罗嘎眼含泪水对我说。普琼,只是千百个跋涉在军邮路上的普通乡邮员的代表,他们的存在使边关和故乡不再遥远,给军营带来了春的讯息、爱的温暖……